“古藤老树长尾雉,沟谷流水有人家。”
穿越时空的巫水河,在群山莽莽的关峡梅口稍事停顿,撷英染翠,衍成一湖。湖中有一处三面环水一面连山的半岛---花园阁。
这是一个深秋的日子。滚滚红尘中的我带着疲惫躁动的心情,来到空灵的湖畔。一只无束的小鸟伫立在裸立的树桩,正专心地梳理着美丽的羽毛,阳光照在小鸟的身上,拓出了金色的轮廓。
远山含黛,碧水长流。
花园阁静如处子,暖阳中的屋舍、鱼塘依稀可见。仍绿色如墨的桔树、浅黄的橙树、挂着红灯笼的柿子树、剪影一样直指蓝天的鸡爪树(万寿果),三三两两在屋前房后错综排列,散乱而有序。收获过后的禾田,少了丰收的喧嚣,金黄色的草垛蕴藏着乡村的热量。
船至湖畔,一个苗家少女挑着担子走上曲折小径,以窈窕的身材,轻盈的步子,踩出了花园阁的特有韵律。那韵律和着流淌的江水,浸入我的心底,激荡我的心灵。
村口有水塘,岩阶上有一位专心致志洗菜的老翁。他不急不慢,心平气顺,一篓菜被放得整整齐齐,我为之动容: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态度呀!
不经意间,一头壮硕的白猪,一条稚气满面的黄狗,友好的堵住了我的去路,旁边篱笆上扑棱棱飞过一只菜花鸡。一切熟悉如回家的场景。
沿着光滑的小径走进深处的村子,但见棵棵古树苍然虬劲,形态各异,造型万千,有的似凤凰还巢,有的如飞龙下海,有的像仙女起舞,有的若老人卧枕。
那一片莽莽杉木林,密密匝匝,层层叠叠,树荫翁郁,不露天日,幽幽的静谧中伴着几许原始的神秘。一阵清风吹过,遍山的枝叶发出呜呜的声音,此起彼伏,似才子浅吟低唱,像情人窃窃私语,如大海巨浪呼啸,若沙场万马奔腾。风过良久,仍余音缭绕,不绝于耳。
暖风用充满爱意的姿势,时而在枫叶上闹腾,时而在草丛间静谧。枫叶正红,阳光满坡。
村子里吊脚楼廊檐下晾晒着薯粑、南瓜。细软的炊烟在青瓦上游离。银饰闪亮的苗家阿妹头戴野矢菊在菜园子里吟唱---
郎打呦嗬吔妹呦嗬
二人呦嗬差不多
郎呦嗬来是约妹
妹呦嗬来吔是约哥
呦嗬……
阿妹表情干净,就像冬天的阳光那样温暖人心。
我被苗家阿妹的歌声吸引,进了村子。皱纹如沟壑纵横的老人,稚气未脱的伢仔,一一对我绽开他们亲切的容颜。恰逢一家人办喜酒。热情好客的苗家阿叔连扯带拖将我请上了隆重的长龙宴。
大篮的粉蒸肉抬上来;大钵的河鱼端上来;大碗的米酒倒起来---
阿公阿婆,邀来;三朋四友,邀来;村口的古樟古枫,邀来---
迎客的铳声响起来,酒碗端起来,酒歌唱起来---
拈欺马纠漏肋窝(不嫌家景贫与丑)
休走唆凹扎喇构(入席三杯是风俗)
侯侯气气也几凹(高高兴兴饮几盅)
嗯喇欧嘻匝吼现(你来我往传友情)
淳朴的苗歌,纯正的苗家米酒掀起一轮又一轮率真的气浪,一张张笑脸富有灵性、充满情韵。
他们挖药、种禾,砍柴、捕鱼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他们简单而快乐地生活着。他们怀一颗和善之心待人处事。用最简朴的方式抒发激情。
我禁不住诱惑,大块吃肉,大碗喝酒。
山是客,水是客,太阳是客,月光是客,来的都是客---
人醉了,山醉了,水醉了,太阳也醉了---
小木船驮着醉在温柔陷阱中的我,逆巫水蜿蜒而上。重叠的山峰,雄伟的隘口,婉转的流水,遥遥似接天际。湖水淌入画里,吊角楼恍若在湖中,遁入梦幻。小木船欸乃贴行水面,若有若无的声响,是风的低吟,还是心声的回荡?不问春风,不问夏雨,不问秋霜,不问冬雪---
一阵阵山歌声,从花园阁旮旮旯旯缓缓地传出。捎着暖气的风,从小木船掠过,捎带着碧碧的湖水,然后又飞到空中,让歌声传得更远。我就这样泊在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的长河之上。
我在船头打坐——盘腿、闭眼、会神,我疲惫的心已感受到了和瑞灵气,我需要用心去和时空交流。须臾,我抖落了俗世尘埃,我的身体放松了,接着,心灵也放松了,祥和之气从冥冥中生来。
歌声,桨声,风声,人声,好像已经渐行渐远,此刻的我,无忧无喜无碍无怖,心境澄明——这是一个天人合一的简单世界啊!蓦然,我似乎有所悟:世事也好人生也好,都不要太复杂,复杂不好。人,什么时候不复杂了,也就把什么都放开了,解脱了。
夕阳照亮了花园阁,醉意朦胧的她依然保留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清澈,她闪烁的波光里映出风华绰约的风景。
暮色中倾听水声,我恍惚并非一个匆匆过客,俨然变成了水中的一条鱼。
我收敛思绪,不为祈福,只为守望你。
我升起信念,不为修德,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。
我匍匐岸边,不为觐见,只为贴着你的温暖。
我祈祷不为转世,只为今生再次与你相见。
花园阁,崇山峻岭中身段曼妙的苗家阿妹,巫水河上一曲婉转的歌谣。
来源:绥宁新闻网
作者:陶永喜
编辑:redclou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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